02

6.
我和陆川的家境实在相差太大，他父亲是本市的房地产大亨，要不是他小时候父母离婚，被送到和我家一个小区的奶奶家住过一段时间，我们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。
说到底，我更像是他的跟班，多年来一直跟在他身后，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。
陆川对我确实不错，为了和我一起上学，他主动提出帮我交昂贵的私立高中学费，在我被同学欺凌时也总会挺身而出。
我至今记得高一那年，有个富二代追求我被我拒绝的事。
那个富二代为人傲慢，被拒后恼羞成怒，找了几个人堵住了我。
他倚着墙冷眼看我：“苏晚，装什么清高？
我打听过了，你父母不都是工地搬砖的吗？你也配看不起我？”
说着就要强行拽我去附近的酒店。
我挣扎不开，眼泪都要掉下来时，陆川突然从后面冲上来，一拳就把那个富二代打倒在地！
他眼神凶狠，目露凶光，二话不说就骑在那人身上猛打，下手特别狠，像是要把人往死里打！
最后好几个保安才把他拉开。
那个富二代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，牙齿都掉了两颗。
第二天那富二代家长找到学校，非要开除陆川。
不过陆川家的势力比对方只强不弱，学校也不敢轻举妄动，最后只是让陆川道个歉了事。
陆川满脸不屑地扯了扯嘴角。
他冷笑着说：
“是他欺负人在先，我见一次打一次。”
这事最终还是因为秦家的影响力不了了之。
后来我经常回想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陆川的。
脑海中总会浮现那个夕阳下，粗鲁地替我擦眼泪的少年带着嫌弃的表情。
他说：
“笨蛋，遇到这种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？”
......
从高中到现在，我都守在陆川身边，看着他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，从校花到空姐，从模特到网红，个个都美若天仙。
可他最长的恋情也维持不过三个月。
我也不是没想过要远离他，每次他有了新欢我都会刻意保持距离，暗自发誓不要再这么傻下去。
可每次分手他总会重新出现在我面前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我又会心软。
关系变质是在那个他喝醉的夜晚，我送他回家准备离开时，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。
我转过身。
7.
陆川斜躺在真皮沙发上，修长的腿屈着，即便是宽大的沙发对他的个子来说也显得有些拥挤。
他微眯着泛红的眼睛，醉意朦胧：
“别走......”
就在我犹豫的瞬间，陆川突然用力把我拉到他怀里！
他一只手紧紧搂着我的腰，动作强势不容推开，但醉酒后的语气和表情却带着一丝委屈，完全不同于平时的高傲姿态。
他把头埋在我胸前，含糊不清地说：
“留下来......”
被暗恋多年的人这样抱着，我最后一丝理智也崩塌了。
那晚过后，直到第二天我浑身酸痛地醒来，发现陆川已经穿戴整齐，正坐在落地窗前抽烟。
我心跳加速，不知该如何面对他。
但内心深处已经开始暗暗期待，也许这就是我和陆川开始的契机。
正当我要开口询问我们的关系时，陆川察觉到我醒了，转过头来。
昨夜的深情和温柔已经荡然无存，他眼神冷淡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：
“抱歉啊苏晚。
昨晚喝多了。”
......
喝多了。
对我的第一次，就只换来这样敷衍的解释。
我应该愤怒的，应该痛骂他是混蛋。
可我只是呆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，表情僵硬地扯动嘴角。
“嗯，我也是。”
从那以后，陆川就经常半夜找我。
我很难拒绝他。
朋友们都骂我贱，说我这样当舔狗一辈子也得不到真爱。
可他是我放在心尖上珍惜了这么多年的人，我总抱着一丝希望。
也许等他玩够了，愿意安定下来的时候，会发现我一直在等他。
现在想想，我真是傻得可以。
......
陆川过了很久才把顾修的微信号发来。
我说了声谢谢他也没回。
让我意外的是，顾修这种精英人士，微信头像居然是只柯基，和他冷峻的形象完全不符。
拿到联系方式后，我反而有点踌躇。
老实说，刚才要顾修微信主要是因为陆川那番话刺激到我，一时冲动。
但既然已经要到了，我只好硬着头皮发送好友申请。
我以为要等一会儿，没想到对方秒通过。
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，很快一条消息就发了过来。
明晚七点，我去你楼下接你。
......
但我和顾修最终没能吃成这顿饭。
因为陆川的电话同时打到了我们两个人的手机上。
「南宁路新开了家鬼屋，悦悦想去玩，咱们一起吧。」
我皱眉，迟疑着回答：
「恐怕不合适，我跟顾修已经约好了。」
沈悦明显那么介意我们，我何必自讨没趣。
我是喜欢陆川，但也不至于低声下气。
「其他朋友都来不了，就我们两个人玩没意思，你来凑个人数吧。
「顾修已经同意了。」
我愣住了，万万没料到顾修竟点了头。
原本说请他吃饭，现在改成鬼屋，我临时变卦似乎不太好，只能应下来。
谁知顾修很快打来电话。
「刚听说你准备跟陆川他们去鬼屋？」
我困惑道：「他说你已经同意了，所以我才答应的。」
顾修沉默片刻，随即发出一声冷笑。
「这是两边都在骗人啊。」
我胸口涌上一股怒火，分明是他要跟我保持距离，现在又来纠缠不休。
怒火中烧的我拨通了电话：
「你究竟想玩什么把戏？
「沈悦都这么抵触我了，你干嘛非拉着我？！」
陆川懒洋洋地开口：
「正因如此，你才更该来给她看看你跟顾修的事。
「等她明白就放心了，就当帮哥最后一个忙。」
我拿着手机发呆，心口仿佛被挖空，一阵阵发冷。
原来如此。
怪不得呢。
陆川催促着让我快点答复。
我张了张嘴，沉声道：
「行吧，就这一次。」
当沈悦发现我和顾修一同抵达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。
「苏晚姐跟顾修哥真般配，以前都没留意，你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？」
我有些窘迫，不知如何作答。
顾修倒是坦然自若：
「还在追求阶段，她还没答应我。」
我吃惊地看向他，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，顿时面颊发烫。
沈悦笑眯眯地说：
「希望顾修哥能早日成功呀。」
陆川脸色阴沉，拽着她往前走。
「别墨迹了，进去吧。」
......
我从没来过鬼屋，快三十岁的人了对这些也提不起兴趣，纯粹是陪沈悦来玩。
沈悦一路被NPC吓得够呛，哭着往陆川怀里躲。
陆川揽着她，宠溺地说：
「胆子这么小还非要来鬼屋，花钱找罪受。」
沈悦嘟着嘴：
「可我就想来嘛。」
她转头望向我们，跟我目光相对时，藏着显而易见的挑衅。
「我总是这么害怕，苏晚姐该不会觉得我太没用了吧？」
她紧紧搂住陆川笑道：
「还好我家阿川不嫌弃我。」
陆川轻抚她的发顶。
「怎么会嫌弃。」
我看透了，这分明是故意在我面前秀恩爱。
头又开始习惯性地抽痛，可我出门没带布洛芬，只能强忍着。
忽然手中多了个保温杯，顾修从口袋里取出一板药递来：
「头又不舒服了吧，把药吃了。」
我讶异地问：
「你怎么随身带着布洛芬？」
昏暗中，看不清顾修的眼神，但我能感受到目光中的温柔。
「担心你忘记带药，特意去配了两盒。」
我恍然大悟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。
陆川就像我的头疼，阴魂不散，总让我隐隐作痛。
仿佛在惩罚我不自量力地爱上他。
而顾修，却像我的布洛芬。
一直在治愈那些陆川留下的伤。
沈悦在旁边笑眯眯地说：
「顾修哥多体贴啊，苏晚姐你就从了他吧，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了！」
「够了！」
我被陆川暴躁的声音吓了一跳，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，皱着眉不耐烦道：
「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。」
「无理取闹，」我不满道，「明明是你在磨蹭好吧。」
他没说话，也没理会沈悦，独自大步走开。
......
其实我胆子也不大，一路上也被NPC吓到好几次。
但毕竟年纪大了，不好意思像小姑娘那样尖叫，只能强忍着。
临近出口的最后一间屋子，我们正在搜寻线索时，旁边的床忽然翻转过来！
床上的女鬼和床下浑身是血的厉鬼猛地蹿出，恐怖的音效炸响，头顶的吊死鬼也倒悬下来，张着可怖的大口朝我们扑来！
尽管明知是演员表演，我还是被吓得浑身发软，连尖叫都发不出来。
眼看就要摔倒，忽然左右两边同时伸来一双手扶住了我。
我本能地抓住右边那只手，对方一拉，我便撞进一个带着木质香气的怀抱。
我下意识抬头，对上顾修清澈的双眸，里面盛满关切。
他揽在我腰间的手传来令人心安的温度。
「没事吧？」
四目相对的瞬间，我被胸腔中失控的心跳惊住了，分不清究竟是惊吓使然，还是身前这个人的原因。
我忽然想起上心理课时学过的一个理论。
当人在惊险环境下，比如走钢丝或是悬崖边缘，心跳就会快得失控。假如这时遇到某个人，大脑便会把这种生理性的心跳加速错认成了心动，进而产生好感。
那么现在，我的心跳又到底是为什么呢？
就在这时，鬼屋的灯光亮起，工作人员打开了出口。
结束了。
我不自觉地看向旁边，发现陆川正僵硬地伸出双臂，像是要护住我。
沈悦跌坐在他脚边，死死盯着他伸向我的手，脸色阴沉得吓人。
陆川为什么要护我？
想了想我就释然了，应该是他太过紧张，把我错认成了沈悦。
我忙着打圆场：
「看来是把我认作沈悦了。」
但陆川只是阴郁地瞪着我和顾修，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。
顾修平静地回望着他。
片刻之后，陆川转身离去，对地上的沈悦视若无睹。
出门时，沈悦去了盥洗室，顾修去取车。
只剩陆川一人靠在门口抽着烟。
我想避开他从旁边走过，却被他突然叫住。
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香烟，烟雾模糊了他的神色。
「难道你对顾修动了真心？」他问。
我不想搭理，但他伸手钳住我的腕骨，制止我离开的动作。
我扯出一抹讽刺的笑，将他的质问抛回去。
「这话听起来，像是在嫉妒啊？」
陆川愣住了。
须臾之后，他眉心拧起，带着几分轻蔑道：
「苏晚，别自作多情了。
「你跟顾修在一起最好，省得你成天围着我转。」
我陷入沉默。
沈悦果然是不一样的。
从前陆川谈恋爱时，从未顾忌过我会吃醋，总是主动联系。
如今，他已经开始嫌我烦了。
也罢。
我轻声回答：
「你大可安心。
「以后不会了。」
这次鬼屋探险算是搞砸了，沈悦非但没有消气，反而对我的敌意更深。
第二天，我的朋友圈就刷到了沈悦的动态。
她晒出一条手工编织的围巾，配文写道：
谢谢亲爱的道歉礼物，我超喜欢的，这次就原谅你啦～
我看到那条围巾时，指尖不禁微微颤抖。
那是我为陆川特意织的礼物。
从挑选毛线到最后一针收尾，每一个细节都倾注了我的心意。我记得自己翻看了无数的编织教程，因为不熟练常常拆了重织，生怕一点瑕疵都会影响成品。那时候总是在深夜借着台灯织到手酸，就希望能织出一条完美的围巾送给他。
而现在，他把这份倾注了我全部心意的礼物，随手送人了。
我知道，沈悦这条朋友圈是发给我看的，用来回击鬼屋里陆川对我伸出保护的手。
陆川献给她的与其说是这条围巾，
不如说是通过践踏我的心意，来表明他的选择。
他一定知道我会看到，却还是这么做了。
也是，沈悦才是他的女朋友。
他早就选好了站队。
此后，我和陆川彻底断了联系。
反倒跟顾修走得更近了。
他一反常态地变得主动，每天都热衷于找我聊天。
这天一整天都杳无音信，我有些纳闷，主动发消息问候：
怎么没声音？
等了很久才收到顾修的回复，是条语音，声音沙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「发烧了，在家休养。」
听上去情况不太好，我担忧地问：「身边有人照顾吗？」
「家政阿姨回老家了，父母出国度假，就我自己。」
「不过问题不大，自己熬一熬就好。」
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我立刻坐不住了：
「我这就去看你，别乱动等我到。」
顾修沉默了一下：「真的不会打扰到你吗？」
听到我肯定的答复，他才松了一口气，轻笑道：
「那就恭候大驾了。」
......
抵达顾修家时，门在我按铃前就开了。
他穿着宽松的蓝色居家服，黑发散乱地落在额前，脸颊因为发烧泛着异样的潮红。
平日里顾修总是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，虽然帅气但给人距离感。
此刻的他反倒显得年轻不少，像个大学生似的，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都消散了。
「药吃过没？」
顾修摇摇头。
我连忙把他按回床上，找出退烧药让他服下。
他喝完水后却攥着水杯不还，呆呆地垂着脑袋，也不知是不是烧得太厉害，连耳尖都染上了红色。
难得见他如此呆滞的模样，我忽然觉得这样的顾修意外地讨人喜欢。
日落西山，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，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层暖橘色的柔光。
客厅里很安静，我们俩平时有聊不完的话题，独处一室时却都沉默了。
我有些不自在，起身道：
「我煮点粥给你喝，你躺一会儿休息。」
刚走到门口，一只柯基突然从沙发底下钻出来，在我脚边转来转去，差点被我踩到。
是顾修朋友圈里常出现的那只柯基，很可爱，我忍不住蹲下来摸它的脑袋。
柯基很亲人，仰着头蹭我的手心。
我正想把它抱起来，电话突然震动起来。
是陆川。
他语气不太好：
「苏晚，生日都过一半了，你人在哪儿呢？！」
我打开手机查看日历。
12月20日，今天正是他的生日。
陆川一直不庆祝生日，因为他妈妈就是在他生日那天去世的。
在他童年时期，他妈发现了他爸和情人的事，多年美满的婚姻瞬间崩塌。
他妈得了严重的抑郁症，最后在陆川生日那天从他爸公司顶楼跳下去，当场死亡。
自那以后，每年生日他都不愿庆祝。
每年这天，他都会找我陪着。
我们不买蛋糕，就在家里点个外卖，随便聊聊天，他总说独自一人会想起妈妈。
每年这个日子我都会全程陪伴。
往年我都特别在意这一天，因为陆川从不收别人的礼物，只收我的。
但今年他有了女朋友，我就没再记挂这件事。
我以为沈悦会是他的唯一，从今以后会有她相伴左右。
我低头看着地上打滚的柯基。
「你不是该和沈悦一起过吗？」
「往年都是我们一起的，何况你还欠我一份生日礼物。」
我冷笑：「要礼物？再转手送给沈悦讨好她吗？」
陆川沉默了。
我摸着柯基柔软的肚子：「陆川，你说得对。
「我们再亲密的关系，在你有了女朋友后都该适当回避了。」
我缓缓呼出一口气：
「以后你我还是少见面的好。」
陆川的声音带着不悦：
「绕了半天，就是不想过来陪我是吧？」
他似乎也意识到这时候不该和我生气，难得放软语气：
「苏晚，这么多年都是你陪我过生日的，就算要断开联系也该给我点时间适应吧。
13.
「你要是不在，我满脑子都是我妈的事。」
他这么说，我的心又软了下来。
换了别人我肯定唾弃自己没骨气。
但面对这个陪我走过十几年的人，这个我深深喜欢的人。
他示弱时，我总是心疼多过坚决。
就在我犹豫的时候，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：
「你要离开了吗？」
我回头，顾修光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他烧得很重，眼睛泛着红，却还勉强扯出笑容：
「今天那个人过生日对吗？」
他垂下头，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，声音有些落寞：
「你去陪他吧，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。」
话音刚落，他整个人摇晃着就要倒下。
我赶紧起身扶住他：
「发这么高的烧还乱跑，你是想烧坏脑子吗？！」
电话那头陆川的声音冷得吓人：
「你......和顾修在一起？」
我没时间多解释，急忙说：
「对，今天真的去不了，你和沈悦一起过吧！」
「苏——」
我直接切断了通话。
顾修靠在我身上，低声说：
「你真的不去陪他？听说这么多年都是你们一起的。」
我瞪了他一眼：
「装什么装，发烧而已，还能虚弱成这样？别以为我看不出来！」
我又不傻，正常人发个烧哪有这么夸张，这人表面一本正经，骨子里倒挺会演戏。
顾修抿着嘴，嘴角却悄悄扬起一抹笑。
我扶他床边坐下准备离开，手腕却被他拉住了。
我转身，顾修躺在床上，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，只听到他认真的声音：
「别喜欢陆川了，他配不上你。
「苏晚，你喜欢我吧。」
安静的卧室里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。
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更快。
我轻声问：
「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」
顾修表白得这么直接，我们都是成年人了，我也不想玩什么猜心游戏。
我只是好奇，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。
顾修难得露出害羞的神色，避开我的视线。
「很早以前了。
「那时候看你总围着陆川转，我就觉得这姑娘真傻。
「后来不知不觉，我居然开始嫉妒了，我想，你的眼里为什么只有陆川呢？要是能看看我就好了。
「不过那时候你眼里只有陆川，我以为你们一定会走到一起。
「以前我不想破坏朋友关系，现在他既然已经有了女朋友，我就没有顾虑了。」
他难得倾诉这么多心事，我心里突然漾起一丝异样的情绪，说不清道不明。
这段时间和顾修相处，我确实很少再想起陆川了。
就像我的感冒，在他日复一日的照顾下，几乎痊愈了。
「我...」
我刚要开口，顾修突然拉住我的手臂。
重心不稳的我跌进他怀里，他滚烫的体温透过搭在我腰间的手传递过来。
我撑着他的胸膛想要起身，却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。
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睛，那双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，让我心跳加速。
顾修收紧手臂，将我拉向他。
他身上清新的沐浴露香气萦绕着我，不知怎的，我竟放松了力道。
顾修的唇比想象中炽热，轻轻贴上来时还带着几分试探。
但很快，他的吻变得深入而霸道，撬开我的唇齿。
大脑一片空白，感觉呼吸都要被他夺走。
我在窒息前用尽全力推开了他！
顾修喘着粗气，眼神暗沉。
......
我挣脱他的怀抱，慌乱地夺门而出。
关门前还听见他低低的笑声。
这个混蛋！
我摸着发烫的嘴唇，肯定已经红肿了！
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，好一会才平静下来。
拿出手机想看时间，却发现短短几分钟内竟收到99个未接来电。
见我没接，陆川接连轰炸我的手机。
苏晚，你竟然跟顾修走到一起了？！
你怎么能这样对我，他根本配不上你，别被他骗了！
苏晚，接电话。
我心里好难受，求你来陪我好吗？
......
我的心突然平静下来。
本来不错的心情瞬间变得烦闷。
这次我没有心软，直接把陆川拉进黑名单。
这段纠缠不清的关系，也该到此为止了。
刚走出顾修家，就接到陆川朋友打来的电话。
他焦急地说：
「苏晚，陆哥出事了，在中心医院急诊，你快来吧！」
我吃了一惊：
「伤得重吗？」
「身上全是伤，但陆哥喝醉了怎么都不配合检查，一个劲地喊你名字，你快点过来！」
15.
这种时候我也顾不上生气了，就算做不成恋人，这么多年的交情也不能不管。
这时候我没办法对他置之不理。
匆忙赶到医院，看到陆川浑身是血地靠在椅子上，眼睛紧闭。沈悦站在旁边，紧咬着嘴唇，脸色苍白。
朋友们看到我，立刻大声喊道：
「来了来了，苏晚来了！」
陆川缓缓睁开眼睛，目光里带着几分委屈：
「你终于来了。」
他确实喝多了，话语含糊不清，抓住我的手腕低声说：
「你没来陪我...我好疼...」
沈悦的脸色难看极了，伸手想扶他：
「先去做检查吧，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。」
陆川甩开她伸过来的手，冷声道：
「离我远点！」
然后把额头贴在我手背上：「晚晚...今天为什么不来陪我？
「你是不是已经不要我了？」
周围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。
我赶紧抽回手，问旁边的朋友：
「到底怎么回事？」
朋友无奈地解释：
「陆哥今天一个人喝得烂醉，非说要去找你，结果路上被车蹭到了。
「司机联系不上他的紧急联系人，就随便找了个电话，我就赶过来了。」
我看向陆川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这才想起来，他的紧急联系人是我。
陆川妈妈去世后，他和父亲的关系就很僵，很早就和家里断绝关系，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打拼来的。
当初登记紧急联系人时我就在他身边，他把我的手机号输入系统，对我笑着说：
「以后我这条命就全靠你了。」
这么多年来，我们彼此都是对方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。
没想到，他到现在都没换过。
而我刚才把他拉黑了，难怪打不通。
我顾不上沈悦还在场，拽着陆川：
「快去检查！别任性了！」
陆川抬头看我，醉酒反而让他的眼神格外清澈，像只委屈的小动物。
「晚晚，记得你以前不管多忙都要赶回来陪我参加重要演出，说要做我最重要的观众，怎么突然就不要我了呢？」
我想起他说的那次。
大学时期，我去国外参加一个国际学术会议。
会议举办期间正好赶上他在音乐厅举办人生第一场独奏会，我放弃了会议的闭幕式，连夜赶回来支持他。
其实已经很晚了，到音乐厅都快十一点了。
我气喘吁吁地推开了陆川的家门。
许久门才开启，映入眼帘的是满地零散的酒瓶。
整个客厅暗得可怕，陆川独自坐在黑暗中，仰头望向我。
一切话语都化作无声，我奔向前去搂住他的身体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陆川的双臂终于环绕住我，沙哑的嗓音轻颤：
「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。」
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，我带着哭腔低语：
「不管发生什么，我都会守着你。」
他收紧手臂，像要把我嵌进骨血里般用力。
从未有一刻，我们如此贴近彼此。
当时的我多么单纯地认为，我们注定相守，谁也无法分开，早晚都会走到一起。
可岁月流逝，一切竟变得面目全非。
或许他从来都是这样，只是我一直被爱意蒙蔽了双眼。
陆川微微垂首：
「生日礼物也就不用期待了，对吧？
「整天忙着照顾顾修，估计根本想不起我来吧。」
我讥讽地反唇相讥：
「你不是已经有人送礼物了吗？还需要我的做什么？」
陆川猛地抬头：
「我——」话到嘴边却哑然无声，只得愧疚地避开视线。
我的声音带着干涩：
「陆川，你已经有了新的依靠。
「何必再这样纠缠不清，体面地结束不好吗？」
陆川扶着墙站起身：
「如果我放弃她呢？」
沈悦终于崩溃，泪水夺眶而出，将手里的包狠狠砸在地上：
「陆川，你怎么能这样对我！」
她死死抓住陆川的手腕：
「你今天见我第一面就喊着苏晚，明明我才是你的女朋友！」
陆川甩脱她的手：
「我不想继续这段关系了。
「我想和——」
沈悦打断他的话，朝我扬起了手：
「苏晚，你这个不要脸的，明知道陆川有女朋友还来勾引他？！」
我怒视着挡开她的手：
「搞清楚状况，到底是谁在纠缠谁！
「分明是他一直缠着我不放！」
场面瞬间混乱不堪，醉醺醺的陆川猛地将沈悦推开！
他眼神热切地看着我：
「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，不要沈悦，不要顾修——」
话音戛然而止，他的目光定在我唇边，脸色瞬间阴沉可怖。
片刻后，他咬牙切齿地问：
「你们做了什么？」
我碰了碰唇瓣，这才觉察到肿胀，心中暗骂。
顾修这家伙，装得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，亲起来倒是比饿狼还凶！
我不耐烦地回应：
「关你什么事，快去医院，等检查完我马上就走。」
陆川却突然暴起将我抵在墙上！
他一手桎梏住我的手腕，逼近我冷声质问：
「你让他吻你了，是不是？」
不等我回答，他掐住我的下颌强吻下来，力度大得令人窒息，仿佛要抹去另一个人的痕迹。
我们从未有过亲密接触，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却成了第一次。
却充斥着血腥与怒意。
没有半分甜蜜，只剩下愤怒与反感。
沈悦再也承受不住，泪流满面地逃离。
我奋力推开陆川，毫不犹豫地甩了他一巴掌！
「啪！」
明亮的光线下，震惊与受伤在他眼中交织。
我狠狠擦拭着嘴唇，咬牙切齿：
「真恶心！」
陆川跌退一步：「什......么？」
我冷冷开口：
「我说你让人作呕。」
四周朋友们投来窘迫的目光。
我是心悦他，但从未想过破坏他人感情。
他选择了别的女孩，我虽然难过，却也给予祝福。
自从他和沈悦确定关系，我就刻意保持距离，连他为安抚沈悦的醋意要我陪顾修玩密室逃脱，我也都配合。
可他却总是若即若离，贪得无厌。
我太了解他的心思。
无非是先爱上沈悦，后见我不再追随就心生不满，又想把我找回来。
我是喜欢他，但我的感情不该如此卑劣。
我扯住他的衣领，虽然他个子很高我有些费劲，还是一字一顿地说：
「爱去不去医院，死在这里与我无关！」
说完我转身欲走。
陆川没有追赶。
在我即将跨出门槛时，他轻声问：
「你是不是真的爱上顾修了，苏晚？」
我回过头，他脸颊上的掌印逐渐浮现，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。
他眼眶泛红，眸中满是哀痛，像一头垂死的野兽。
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样子。
我牵动嘴角：
「没错，我就是喜欢他。
「这下你该满意了吧，陆川？」
我以为这已经说得够明白了，却不料沈悦会来找我。
18.
奶茶店内，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：
「陆川跟我说分手了。」
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只能安静地听着。
沈悦抬起头，眼神里带着敌意：
「苏晚，跟我说实话，你和陆川究竟是怎么回事？
「你们上过床吗？」
我端着奶茶杯，没有说话。
我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我和陆川之间的关系。
朋友？炮友？还是其他什么混乱的关系，我给不出答案。
我只知道，从现在开始，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。
现在，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了吧。
沈悦皱眉：「你能不能离陆川远点？
「自从我和他在一起后，你就像甩不掉的影子，总是出现在我们周围。」
我喝了口奶茶。
「发展到现在这样，也不是我愿意的。从知道你们在一起后，我就不再联系他了。
「就连上次密室逃脱我也不想去，是陆川非要让你看看我和顾修之间的关系，我才勉强答应的。」
沈悦咬牙切齒：「分手的原因都在你！
「你都已经有顾修了，还跟他纠缠不清，真是下贱！
「最初他对我百依百顺，说心里从来没有过别人，可自打你出现，一切都变了！」
我抬头看了她一眼。
「这些话你敢跟陆川说吗？
「是因为他脾气差所以只敢找我撒气吗？」
沈悦愣了一下。
我起身：
「说到底，我从来没有插手你们的事。
「至于他跟谁在一起，都是他的选择，我和他也不可能有结果。」
说着我就要走，沈悦死死攥着奶茶杯，突然要往我身上泼。
她眼中恨意涌现：
「装什么装？你就是嫉妒我得到了他！」
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，把奶茶杯摔在桌子上！
沈悦力气太小挣不脱，咬着嘴唇眼眶发红。
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，放声大哭，捂着脸：
「别夺走他好吗？我是真心爱他的。
「我们曾经很幸福，你有顾修了何必破坏我们？！」
我递给她纸巾，没再说什么，转身离开。
晚上刚进小区，就看见了陆川。
他头上还贴着纱布，看样子伤势已经好转。
看到我，他勉强笑了笑：
「你回来了？」
19.
还没等我开口，他就从包里拿出一条围巾。
「这是你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，我一直很珍惜，现在我知道错了，希望你能原谅我。」
我看着陆川。
他放低了姿态，陆川一向很会哄人，对我的心思他向来拿捏得准。
以前我们吵架，他每次都能轻易把我哄回去。
陆川站起来，把围巾递给我，语气软下来：
「我知道沈悦找你了，我已经跟她分了手，这段时间我想通了，我对她根本不是喜欢，就是......对这种类型的女孩有点好奇。」
陆川想拉我的手：
「别跟顾修来往了，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最虚伪，背地里阴着呢。」
我忍不住笑了：
「当初不是你让我赶紧找人的吗？」
陆川愣了一下，着急道：
「现在一切都变了，我和沈悦也结束了，你也不需要找别人了，苏晚，我们能重新开始吗？」
「不，其实我——」
我抢过他手里的围巾，直接扔进了旁边的景观湖。
扔出去的瞬间我就后悔了，这不是在破坏环境吗？
但那一刻的怒火已经烧光了我所有的理智！
我想问问陆川他凭什么？！
一次次伤害我之后，又若无其事地要求我回到从前？！
如果不是遇见顾修，我可能还会继续和陆川纠缠。
可人不怕苦，就怕尝过甜之后再回去吃苦，从前能忍受的苦现在已经无法接受了。
顾修让我明白，被真心对待是什么感觉。
我不想再自取其辱了。
「不需要。」我冷冷道，「围巾也好，你也罢，我都不想要了。」
步伐坚定地离开。
四周响起惊慌的喊声。
陆川纵身跃入湖中，像是要把围巾捞上来。
景观湖又大又深，他拼命游过去抓住那条在水中漂浮的围巾，一只手往回游。
春寒料峭的夜晚，他头上的伤口裂开了，渗出鲜血。
可陆川像感觉不到疼似的，浑身湿透，狼狈不堪地又把围巾递到我面前，挤出笑容：
「苏晚，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，」他停顿了一下，眼眶发红，声音发抖，「给我一次机会吧，我乞求你。
「你就是我的全部——」
湿透的围巾滴着水，一点点失去原有的形状。
但我知道它很快就会染上湖水的腥味，再也回不到从前了。
就像我们这段关系一样。
陆川像是丢了所有的光环，从前那个呼风唤雨的金融界新贵不见了，他卑微得让我想起从前的自己。
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。
我该心软的。
可我只是低声说：
「陆川，我原谅你。
「从此以后，我们就是陌生人了。」
五月春天的尾声，我递交了辞呈。
之前我一直像是被他牵引的提线木偶，每一步都逃不开他的控制。
如今我总算能解脱了，不用再困在原地。
这一年，我想把过往的牵绊都抛在身后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，慢慢找寻真实的自己。
我发消息跟陆川做最后的告别，让他知道我已经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，该换个新的紧急联系人了。
从前他送我的奢侈品我都整理出来，能二手转卖的都卖掉，那些没什么价值的就丢进垃圾桶。
那些曾经舍不得丢弃的，现在也都释怀了。
我踏上前往加勒比海的邮轮。
四周都是陌生的面孔，没人认识我，我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漫步在甲板上，手机收到一条短信。
是个陌生号码。
苏晚，好久不见了。
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，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。
你的身影总是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，仔细想来，大概一直都喜欢着你。
后来才明白，其实是在你离开的那一刻，我才开始真正爱上你。
你不在身边的日子，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你。
说实话，我和沈悦相处得也不错。
她很乖巧，是我从没尝试过的类型，和她约会时也很开心。
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时，我却总忍不住想到你，不停地回忆我们共处的点点滴滴，你的笑容，你的神情，你所有的喜怒哀乐。
就这样在回忆里爱上了你。
我想，我早该认真对待你的。
我太过自以为是，觉得你永远不会离开，所以一直在挥霍你的真心。
我承认，我就是个混蛋。
你不该和我这种渣男浪费时间。
我们之间，是我配不上你。
你过得好吗？
没有我在身边打扰，你应该活得更好了吧。
我知道，我一直在伤害你。
我不求你原谅，只想告诉你，从今往后我会守在原地等你。
纵使岁月漫长，我也要等到你转身的那一刻。
我以为我会难过，或者心痛。
可我却发现，这一刻我什么感觉都没有。
我只是平静地删掉了短信。
就像把这个人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抹去。
远处的夕阳沉入海平面，洒下点点金色碎光。
粉紫色的晚霞染满天际，我端着鸡尾酒靠在船头，海风轻抚过我的发梢。
就在这时，手机震动，屏幕又亮了起来。
我本打算直接删掉，以为还是陆川不死心。
定睛一看，却是个新的号码。
简简单单两个字跃入眼帘。
回头。
我愣了一下，猛地转身。
天边仿佛有海水倾泻进岩浆，湛蓝中泛起一抹暗金。
顾修就站在这片如梦似幻的色彩里对我微笑。
我心跳漏了一拍：
「你怎么找到这里的？」
顾修只是温柔地看着我：
「因为我想你了。」
海风轻轻掠过，温柔缱绻。
我弯起嘴角。
「我也很想你。」